近日来总是梦些幼时的事,私以为甚是不妥,老人们 一定会办的,何必这么麻烦,只是万事还是要问清楚些,好常说,大限将至时,总是会回忆过去的事的,大哥总是教 了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导我,人要学会向前看,我学了这么些年,也不知究竟学 玉妍走后,我又忆起幼时之事来,大哥的模样我都快记了几成,只是梦中醒来,混沌中高高的毡房顶变得浑浊不 不清了,只能倚靠些物件勉强拼凑,比如大哥在柳叶下的模清,逐渐朝我逼来,明知道是幻象,它落至面前时我还是 样,比如大哥舞剑的模样,比如大哥在阳光下对我笑的模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样,大哥啊大哥,你那么聪慧,王上召你进宫的时候你什么我终究是怕死的。 都知道了吧,小妹我现在也都知道了。我看看手中的玉瓶,“阿妈!”诺儿一头滚入我怀里,带起的清风混杂了 莹润可爱,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物什怎么会是使人毙命的工青草的气息,我拥住他,嗔道:“这么大了还这样冒失, 具呢?幼时大哥拼命阻拦我习武,说女儿家的,就当娴静温要摔了不知道又要长多大一个疤。”诺儿抬起脸来,“长 润,习武容易沾了戾气,终归是不好的。那我手上即将沾上个疤算什么,诺儿倒想多长些,阿爸说过,男儿长了疤才 的血腥气呢?看来大哥还是不够聪明啊。
英气。” 三日后是玉妍与曲国王子大婚,我与仁颜都会参加,“胡言乱语,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要懂得爱惜。” 就在那晚,我与玉妍都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我想着玉妍,这孩子生的像我多些,皮肤细腻,眉眼小巧秀气,倒像 觉得可怜又可憎,她太过愚笨,以致我觉得把那些她看不个女孩子,只有那一头卷发乌黑光亮,像云朵一样柔软。 透的真相揭开给她看都是一种奢侈。
“阿妈,珠儿说我们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呼延他 这夜,诺儿偷跑出来,钻进我被窝里腻着要同我睡,们都不肯告诉我。” 珠儿敲开我的门时急得满头大汗,我告诉她诺儿今晚同我 诺儿的眼睛像小溪里的鹅卵石般透亮,面对这样的眼 睡,她才放心地回去。诺儿掀开被子,露出一个小脑袋:
睛,似乎将我的面容衬得丑陋不堪。 “阿妈,珠儿走了吗?”
曲国与中原交恶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起先中原不 我伸手刮他的小鼻子,说道:“以后可不能这样捉弄 敢轻举妄动,便给我随意安了个郡主的名号送来嫁给曲国 珠儿了,想与阿妈睡就好好同珠儿讲。”
将军仁颜,这才有些缓和,仁颜对我不错,吃穿用度与正 诺儿小嘴立马就撅得老高:“可诺儿想日日夜夜都同 妃无异,只是派了些仆从日夜监视,不肖一年,我诞下诺 阿 妈 睡 , 珠 儿 笑 话 诺 儿 , 说 诺 儿 不 是 男 子 汉 , 诺 儿儿,对我的监视这才放松了些。 才……”
前几日又从中原过来一个女子,是左将的次女,名唤 我笑道:“日日夜夜怎么使得,诺儿最终是要长大的 玉妍的,要嫁给曲国二王子,仁颜向王请求允她与我暂住 呀,阿妈不可能永远陪在诺儿身边的。”
几日,以缓我思乡之情。我体谅她路途辛劳,头一日并未 诺儿用被子蒙住头,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不,诺前去叨扰,谁知道她竟自己找来了。 儿要一直和阿妈一同睡。”
玉妍相貌端正,眼角微微上扬,透出些凌厉模样,舟 我心里有些发酸,抬手拍拍那个小鼓包:“赶紧出 车劳顿,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穿的还是中原的襦裙,许是 来,要闷坏的。”
草原夜凉,又披了件狐裘,这一身错乱的搭配让她的来意 诺儿不情愿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小脸憋得通红,眼中不明朗起来。 包着泪花子,小狗似的眼神,头发乱糟糟的,我看着诺 “姐姐。”玉妍把仆从们支开,她的目光似乎坚定却 儿,这是我的诺儿,我的诺儿,你还这么稚嫩,这么纯 不可测,她虽口口声声叫我姐姐,却带着某种趾高气昂的 洁,那些人,怎么忍心让你经受这样的事,要是当初阿妈 意味。她交给我一个小瓶,说道:“三天后,我爹会夜袭 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曲国,你身为我中原一份子,是时候报国了。”我觉得她 再次见到玉妍是在大婚前一夜,她已经换上了曲国的 的话可笑至极,一个不过二八的丫头,数落我未曾报家国 嫁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眼中仍旧燃 之恩,难道我这些年的青春都是白白交付的?我不愿与她 烧着一种愚蠢的忠诚,这种忠诚却让她一路撑了下来。
争辩,只是问道:“要我怎么做?杀了仁颜?”玉妍见我 “姐姐。”玉妍开口唤我,这一次,她丢弃了那些趾 淡然的神情,有些恼怒:“姐姐虽在曲国生活多年,可你 高气昂,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站在我面前,“我有 不要忘了,你身上流的是我中原的血液,这份家国之情你 些怕。”
是应当有的。”我避开她的豪言壮志,笑道:“王上应该 这样的玉妍令我觉得可爱不少,我握住她冰凉的手, 不会让你光凭这几句话就说服我吧,说吧,什么条件?” 安慰道:“玉妍,好妹妹,相信你所相信的,有什么好怕 “果然姐姐是这样无情之人,既如此,有些话我便直说 的,明天之后,我们就都能回家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了,王上请刘大人连夜入殿,并让我转告姐姐,事成之 从我这里得到了她所渴望的肯定后,玉妍恢复了些神后,便接姐姐回中原一家团聚。” 采,只是那一双眼睛仍是闪烁不停,像草原夜空最晦暗不明的那颗星,连何时坠落都不曾有人注意。 向我,眼中却写满了嘲讽,那种嘲讽让我一瞬间产生了些 我望着玉妍无暇的脸庞,替她掖了掖鬓发:“好妹 微错觉,似乎是我做了蠢事,我上前狠狠揪住他的领子, 妹,你真是好看呢,这副模样,以前在家,定惹不少男子 他见我被激怒,嘲讽之意更甚,嘴角竟然颤抖着上扬起倾心吧。” 来,我吼道:“你笑什么?不许笑!我让你不许笑!”仁玉妍脸上飞红,低头不语。 颜没有听我的,他至死都在嘲笑我。
“莫不是已有意中之人?”我打趣道。 我没有逃跑,因为我知道那只是垂死挣扎,与其狼狈 玉妍抬起头,眼中似有溪流在流淌,映着最缥缈的那 被捕,还不如体面些,也保留一些尊严。
一缕月光:“姐姐,我是左将之女,我好像本就是为了国 在狱中,我再次见到了玉妍,她脸上的光彩像被人偷 家的安定而生,姐姐你不也是吗?像我们这种人,有什么 走了一样,原本存放光彩的脸庞如今显得异常空虚。
资格去喜欢别人。” “姐姐。”又是她主动唤我,“你说,王上还会派人 我高兴玉妍终于变得聪慧起来,却又替她难过,这样 来接我们回去吗?”
的孩子,真真正正该许给一个冰清玉润的男子,琴瑟和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家兄应该早已不鸣,相携一生。 在人世了吧。”
从前我就常想,若我为男儿身,是不是会像大哥一 玉妍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 样,文武双全,要么在朝堂上纵观天下之大事,权衡利 的。”
弊,要么在沙场浴血杀敌,保家卫国,这样的生活,听起 我仰起头:“因为我了解他。”随后嘻嘻笑起来, 来好像还简单许多,动不动抛头颅洒热血,动不动将所有 “以他的性格,早够王上杀八百回的了。”
家眷子女都拱手相送,这些人啊,他们是最有热心的,可 半晌,我又道:“什么时候?”
似乎又是最没有心肠的。 “我离开前,刘大人抗旨,王上将他打入死牢,应当 大婚之日终于到来,玉妍的容颜在皎皎月色下像遗世 是我到的前几天。”
珍珠,足够清冷,也足够艳丽,我突然想起五年前我的婚 “玉妍。”我唤她,“我的眼睛好酸啊,怎么办呢, 礼,我也是穿着这身衣服,草原上的篝火燃得一样热烈,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会......”
在人群的簇拥下,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夫君,仁颜,他很 “姐姐,我们回不去了对吗?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对 高,真的很高,我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大的男子,他笑着朝 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伸出手,将我拉至他身边,大声告诉所有人,我是中原 我没有回答,半晌,我听见她细细的声音:“可我还 来的郡主,今后便是他仁颜的妻。而这个人,现在坐在在 不想死啊。我原本想着,能为国家做这样重要的一件事应我的身边,饮下那一杯即将阻断他生命的酒。 当是光荣的,我以前一直想象这时候的我会有多自豪,有 药效是半夜发作的,那时候,玉妍用一把小小的剪刀 多开心,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些心情我一样都没有,我只 划开了二王子的喉咙,干脆利落,令人羡慕,二王子的血 是好想家啊,还有那个人,想再看一眼呢。”
溅了玉妍满身,一滴血落进她眼中,将她整个眼球染得通 据说次日凌晨,太阳还没升起来,中原的军队就悄悄 红,整个王府上下一片混乱,仁颜听得消息,第一时间过 压境,曲国失去统帅,溃不成军,至此归降,但这与我和 来找我,药就在这时发作了,他瞪着眼睛,眼中满是血 玉妍实在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