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孽子》中的“飞鸟”意象

　　《孽子》以一名因同性恋被赶出家门的少年“李 “自由”的象征。

　　青”为视角，讲述了六十年代台北一群男同性恋者的 白先勇笔下的“青春鸟”也对自由极度渴望。 故事。小说表面上写因同性恋导致的父子之间的矛 无论是承载着父亲希望的阿青，还是家境殷实、学 盾，实则揭示了社会对同性恋者的态度，正如白先勇 业有成的王夔龙，或者是将门之后的傅卫……他们 所言：“在《孽子》中，我主要写父子关系，而父子 无一例外地追寻自由，离家出走，反抗维护传统道 又扩大为：父代表中国社会的一种态度，一种价值， 德秩序的父亲、甚至以结束生命的方式来捍卫自己 对待下一辈、对待同性恋子女的态度——父子间的冲 对自由的追崇。

　　突，实际是个人与社会的冲突。” 如同郭老所说：“这是你们血里头带来的，你 《孽子》是一部催人深思的作品，不仅体现在 们这群在这个岛上生长的野娃娃，你们血里头就带 作品主题上，而且作者在写作中运用了大量的意 着这股野性劲儿，就好像这个岛上的台风地震一 象。这些意象有的隐喻人性的美好，有的象征着同 般。你们是一群失了窝槽的青春鸟，如向一群越洋 性恋者脆边缘的生存状态，有的表明对自身的认 过海的海燕，只有拼命往前飞，最后飞到哪里，你 同。因此，只有对《孽子》中的意象进行解读，才 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鸟儿”血里头就带着对

　　能更好地把握小说内涵。 自由极度的向往与野性，所以他们势必会失去家庭 意 象 ， 简 单 地 说 ， 意 象 就 是 寓 “ 意 ” 之 的庇护和社会的认可，注定要接受命运的磨砺，承 “象”，是用来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意象是中 受生活所带来的苦难。血液里头就带着野性的鸟就 国古代文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也是中国文学传统的 是对于同性恋者生命形态形象的比喻，象征着他们 一个重要审美概念。《文心雕龙》曾云：“独照之 内心渴望释放自己，象征着他们对未来生活充满激 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 情，象征着他们狂热、勇敢地追求自由。

　　端。” 由此可见古代学者文人对意象的推崇。而在 “青春鸟”们的生活虽然跌宕起伏，但是他们 中国古代数之不尽的诗词歌赋中，学者文人对意象的 始终追寻着属于自己的自由，白先勇以此意象不仅 重视程度以及运用频率可见一斑。所以，意象是作者 描绘出了自己内心情感的真实写照，而且赞扬了同 理性与感性的结合，具有强烈的美学特征和审美功 性恋者这种积极昂扬的生命追求。

　　能。因此，笔者认为对《孽子》飞鸟这一意象的剖析 二、“飞鸟”意象：对家庭的向往

　　则是体会作者情感活动必不可少的一步。 “寻巢”是鸟的特性之一。尤其是候鸟，春日

　　一、“飞鸟”意象：对自由的向往 北飞，秋时南归。寒暑交替之间，候鸟一心一意飞 在文学作品中，“鸟”意象常与“自由”挂 回的是旧巢，而这一特性恰恰唤起了人们的羁旅愁 钩。早在先秦时期，“飞鸟”就为“自由”代言。 苦。例如薛道衡的《人日思归》“人归落雁后，思 庄子的《逍遥游》中就有“化而为鸟，其名为 发在花前”，杜甫的《月夜忆舍弟》“戍鼓断人 鹏。”此中“鹏”就表明了不屑与世俗同流合污， 行，边秋一雁声”……

　　渴望追求自由。之后的文学创作中涌现了一批批以 《孽子》中的“青春鸟”们也是一样的。虽然 “鸟”明志的作品。如《归园田居?其一》中“羁 他们被自己的亲人所放逐，但是植根于他们心灵深 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因此，文人抓住鸟本身 处的家园意识使他们始终放不下对家的思念与回 具有来去自如的特征，使“飞鸟”这一意象成为了 归。小玉不时回去探望母亲以及坚持寻找自己的生父，吴敏对张先生的不舍更像是对家的依恋，尤其是 王夔龙，他就像一只漂泊在外，思归故里的鸟，他十 年之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台北。 这群“青春鸟”被自己的亲人无情地放逐，然 而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依然眷恋着家庭，所以他们执 着地寻找自己心中的亲人和家庭。即便他们逃离了 原生的家庭，但是他们建立了一个精神的家庭。郭 公公、杨教头、傅老爷子等人在他们成长途中，承 担了一部分“父亲”的职能，充当了一个“父亲” 的角色，于是这个新的家庭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他

　　们物质和精神上的支撑。

　　正如《孽子》中那些公园中的元老们所说“总 是这样的，你们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大么？有一天， 总有那么一天，你们仍旧会乖乖地飞回到咱们自己 这个老窝里来。”同性恋者不管如何地追寻自己的 天地，还是要注定要“飞回老窝”，而“老窝”就

　　是家的象征。

　　对于这些流浪的“鸟儿”来说，“家”是他们 毕生的追求，因为他们始终怀揣着对“家”最深切 的渴望。然而在世俗的压制下，他们注定在寻巢的 路上不住地飞翔。寻巢，对这群同性恋者而言，不 仅是渴盼回归于一个安身之处，更是渴盼能回归于

　　社会道德。

　　三、“飞鸟”意象：对爱情的向往

　　中国古代诗歌的开端就与“鸟”有关——“关 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首句 就以 扼杀，但是他们对于爱情又是极度传统的维护。白 先勇在书中借郭老的口讲述了同性恋者对爱的期冀 和寻求爱所带来的悲惨结果——“这些鸟儿……不

　　动情则已，一动起情来，就要大祸降临了！”

　　如同“鸟”所具有的特性一般，他们渴望着成 双成对，用情专一。同时也反衬出了社会大众对于 爱情的不忠贞，对追求爱的一种萎靡消极的状态。 例如以靠卖淫为生的丽月、只能依赖着男性生活的

　　小玉母亲、年轻时就不太检点的阿青母亲等等。

　　白先勇用“飞鸟”这一意象不仅是对同性恋者 无所畏惧地追爱、寻爱、坚持爱的肯定与高度赞 扬，更是对所谓的主流社会中笃新怠旧、暮翠朝红

　　等现象地嘲讽与贬低。

　　四、结论

　　《孽子》中的“飞鸟”意象不仅揭示了小说主 题，体现了人物生命情感中的渴求，也使小说增添 了古典意韵之美，形成别具一格的表现形式。小说 中“青春鸟”具有飞鸟的特性，他们渴求自由，不 愿被世俗禁锢自己不羁的灵魂；他们找寻家庭，盼 望有个地方能容纳他们漂泊的心灵；他们希冀爱

　　情，鄙夷所谓的“正常人”对爱情的不忠。

　　在文章中随处均可见到富有象征味的描写，这 些蕴含大量信息的意象构成了文章一项符号或者意 象群，具有丰富的主观情意和思想意蕴。对“飞 鸟”这一意象，作者不仅藉此进行情感宣泄，其实 这意象融入了大量的理性信息。对这个意象进行深 雎鸠作为意象，以雎鸠相向合鸣来表现男女相 层次的分析，可以更加精确深刻地解读文章以及挖 依相恋。再如长诗《孔雀东南飞》中就有不同的飞 掘其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和社会意蕴。

　　鸟意象，“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中有双 由此可见，《孽子》中的“飞鸟”是一个十分 飞鸟，自名为鸳鸯。”等。由此可见，“飞鸟”这 重要的意象，为小说提供了一个隐喻的主题。通过

　　一意象早已被赋予了爱恨情仇的美学意蕴。 分析解读“飞鸟”这一意象，可以更加深刻地体会 在《孽子》中，这一群 “青春鸟”们恰恰也 作者对同性恋者的感情。同性恋者虽然身陷污泥浊 体现了“飞鸟”意象所具有的悲欢怨爱之意。文中 水中，内心却渴望人的尊严，渴望世间地温情。他 从郭老的口中讲述了三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阿 们像一群失去窝巢的青春鸟，虽然拼命飞，却不知

　　凤、涂小福还有桃太郎。 飞向哪里。作者在书中倾注了对被侮辱、被损害者 在爱恨中挣扎的王夔龙和阿凤，在等待中疯狂 的深切同情，对这个不公平社会的嘲讽，对传统道 的涂小福，以死亡来终结爱情的桃太郎，他们是那 德思想的抗议……这一切都折射出作者对同性恋者 个时代同性恋者爱情的缩影。作为不被世俗社会所 的悲悯情怀。